是一只小袋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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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下过一场雪 66上

 

 

行政楼的办公室内,临时长会刚刚结束,颜瑶揉了揉昏尐胀着,一跳一跳地抽尐痛的太阳穴,一边慢慢地往停车场走。现在是半夜两点,但外面却完全不平静,手机里所有的消息都似乎夹带着探询,每个提问都像是包裹着一个个看不见的话筒递来,她只能选择一概不回。

 

即便所有直属附属医院的心外科主任群里,老韩已经报过两次平安,闫怀峥还是坚持亲自上去了一趟心外监护室。

 

颜瑶没有去,她就站在地下停车场入口旁的吸烟区等待着,手里是细长的南京,淡蓝色的包装是重新拆封的样子,一根接着一根,夹着烟的手撑着额头,黑夜本就看不清表情,现在她低着头脸庞被烟雾模糊后,更加看不到是怎样的神色。

 

 

 

远处的外科大楼似乎也被香烟袅袅散开的雾气虚化,橙色昏暗的路灯下,颜瑶的双眼其实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直到慢慢靠近的身影快要走到面前,才把手里的烟踩灭在地上,抬头看向了面前的人。

 

闫怀峥走过来的每一步虽然始终保持着冷静,但眼里的阴沉还是泄露出了他此时内心的怒气。

 

情绪在走到颜瑶面前的时候还是很好地收敛了起来,面对着师妹眼睛里不再有任何克制的担忧和害怕,闫怀峥朝她重重地点点头。

 

就像是只有闫怀峥这里给了肯定答复,才能真的算数一样,颜瑶猛地松下一口气,整个人才终于从一直高度紧绷的状态里松懈下来,热泪盈眶,捂着嘴几乎站不住,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才稍稍平静一点。

 

拥抱很有分寸,轻轻地停留过就撤开了。

 

颜瑶的崩溃也仿佛只是一瞬,她很快地擦干眼泪,没有失态,语气也恢复了理性。

 

“咱们今天先早点回去吧,明天我还得回医院安排一下,最早下午才能过来。”

 

闫怀峥脸上许多情绪也渐渐隐去,回归到平静,但看她刚才的样子,做师兄的还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要我来开吗?”

 

摇头。

 

“不用,没事,我可以。”

 

 

闫怀峥也不强求,一边跟颜瑶一起往停车场里走,一边讲着接下来的打算。

 

“明天我先过来这边,要看一下他现在手上的手术排期,应该还有预约复诊的病人,秩序要马上恢复,一刻也不能拖。”

 

“你上去科室看过了?”

 

“没有,我只去了病房看了看他,老韩说现在科室里的年轻孩子都挺靠谱的,很多事情手下的助手都开始整理安排了。宣传口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开会,现在咱们也别说太多,”闫怀峥的话语有一丝带着不忍的停顿,“对了,远琛的父母联系了吗?”

 

“老师跟他们联系过了,但......要大后天才能过来。”

 

打开车门的动作一顿,闫怀峥皱了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置信。

 

“大后天?”

 

“对,老师说,伯父在医院走不开,最早也得大后天。”

 

再忙,唯一的儿子作为医生被刺伤,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怎么说也得尽快赶来了吧!

 

看着闫怀峥的眼里流露出愤怒,颜瑶却只是一直叹气,车发动之后,打着方向盘缓缓倒出车库。刚才来得太急,车停得有点歪,现在出来也得小心点不能蹭到墙壁。

 

驶向车库出口的路上,颜瑶悠悠地说道。

 

“其实等情况稳定下来再来,也许是好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远琛跟他爹......”

 

“再怎么样,人现在差点就没了!要是刀口再偏一点弄个心脏贯通伤,要是没有保安和几个医生护士及时冲过去,要是没有在医院的门口,要是那个女人没有自己都被吓得摔下台阶,而是跟其他那些人一样,丧心病狂连砍几刀,远琛能等他大后天再来吗?”

 

 

“那还来干什么?来送他去殡葬馆烧吗?”

 

 

语气很冲,听得出他现在的愤慨与不满,但颜瑶侧过头看向闫怀峥的时候,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丝非常沉重而深刻的伤怀。

 

也许是因为闫怀峥有过这样赶到的时候,只能帮着操办后事的经历,所以每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都锋利得像是在往自己的心口一把接着一把地刺入尖刀一样。

 

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话题沉重,现在这一刻谁都需要安慰,谁都无法安宁,所以沉默成了唯一的出路,安静在车内绵延了许久。

 

车子开上高架前的十字路口,颜瑶在等待时,划开了手机的锁屏看了一眼消息。

 

红灯变成绿灯,车子继续向着陈院家的方向飞驰。

 

“老韩说,科室很多事情都做了安排,你明天去接就行了,现在在排队的手术资料稍后传给你,详细的明天科室会议再说。”

 

颜瑶说着,视线望着眼前夜幕下的长路,高架上一个个油绿的指示牌伴随着车子的飞驰一块块迅速掠过,起伏转弯仿佛看不到尽头。

 

“老师也很难过,你多安慰一下他吧,陈媛带着南南虽然在准备手续了,但毕竟也没办法马上赶回来。”

 

刚才的苦闷一直迟迟没有从心里被驱散,闫怀峥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了一声。

 

“我知道了。”

 

 

 

———————————————————

 

刑尐拘的公告,蓝底白字在网络上被不停转发。

 

微博上有人甚至挖到了这个嫌疑人的详细信息,生平经历,家人联系方式,把这些全都放到了网上。

 

这件事在网络上如今就如沸腾一般,向着各个角度,各个方向不停发酵着。

 

然而楷楷的父亲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露面,也没有再来理会过仍旧躺在监护室里的楷楷。

 

头条和热搜并没有因为深夜渐渐寒凉起来的风而降温。

 

不仅仅是本校,很多医大和医学院,都有学生在自发地在操场上聚集祈祷。微博上刷到的,有已经不知道是哪来的营销编出来第几种版本的故事了,有无数愤怒的指责和一句句激动的质问,也有不一样的疑惑与质疑。

 

吴乐站在窗口看到楼下门外的封锁线和聚集的人群,一直停留着的警车,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机,片刻之后还是把窗关上,走回了办公室。

 

风暴的中心很寂静,大家都在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关珩在准备明天护理晨会的内容,明早所有的护士都会来上班,突然降临的特殊时期,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工作安排调整更需要思路清晰专注,但看到吴乐没回家,一整夜都没睡,他还是分心开口劝了小姑娘两句,让她去休息室里躺一会儿,然而吴乐摇了摇头还是在桌子前坐下。

 

按照之前文献学习会的流程,不仅仅是对sci文献的阅读分析和感悟,还有各种写作技巧知识点的总结讨论,以及与许多相近课题的文章的对比解析,陆洋准备的资料其实还不够完整,她想着自己能做一点是一点,可以帮着搜集整理。

 

对于整个科室而言,现在可以算是至暗的时刻,领导着科室的权威倒下,经历了作为医护最为担心与恐惧的噩梦,人心惶惶在所难免。

 

 

“还好吗?”关珩问了一句,又说道,“其实遇到这种事情,谁能不害怕?没关系的,如果需要发泄出来,也不用忍着。”

 

 

但关珩想着给小姑娘拿点巧克力递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在吴乐的脸上看到软弱。她脸上的愤慨与冷静交织纠缠,像是在极力地克制,可话语的每一字还是藏不住尖锐。

 

“我其实并不觉得害怕。”

 

女孩子的声音很坚强,没有颤抖。

 

 

“他们给楷楷他妈编了很多事情,说她在带着孩子看病的时候,被医院歧视,被自己的老公家暴,他们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都不想无缘无故去当大奸大恶的人。”

 

“说到底还是医院看病贵,看病难,又扯到现在都没看到楷楷的父亲,开始讨论丧偶式育儿,说他妈妈肯定是被逼疯了,才会这样想同归于尽,都在可怜楷楷,在担心楷楷怎么办。”

 

 

“当然,更多的人都觉得很愤怒。”

 

 

即便更多的如同浪潮般的声音都是在为伤医而觉得悲愤,在抨击在呼吁,但所有评论,一字一句看在眼里都像是一片接着一片丢在心间脆弱的防护罩上的瓦砾,不断地在加深着承重的压力,她看到一道道的裂痕在玻璃罩上横七竖八地裂开,却无能为力。

 

PICU在傍晚的时候传上来消息,楷楷已经拔管,呼吸很好,心功能也在渐渐恢复。

 

“可是就算愤怒有什么用呢?这样的事情还是在不停发生,难道楷楷他妈走投无路是我们逼的吗?”

 

 

浪潮有汇集着席卷呼啸而来的时刻,便注定了会缓缓退去,回归平静无痕,谁来收拾满目疮痍?谁能面对被卷走的希望和生机?

 

说到这里,吴乐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关珩,她的双眼依然像之前一样晶莹明亮,在她清秀的带着隐约倔犟感的脸庞上,就像一段沉静地流淌着的星河,但此刻那双瞳孔间充满着摇摇欲坠的困惑,像是在问关珩又像是在问她自己,无声又刻骨。

 

科室走廊的一排排座椅前,平日里放着新闻放着电视剧给探病家属或者是下床走动的病人们看的电视,仍旧在重播着地方台的新闻节目,熟悉的场景下已经拉起了禁止进入的警戒线,路人的目击采访,嫌疑人打了码的身影,即使是关闭了声音,但在这个静谧的黑夜里,也依然刺耳又残忍。

 

 

 

————————————————————

 

心外科监护室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

 

所有人在进入值班室或是进入单间重症监护内,看到陆洋穿着无菌衣,一直在里面忙碌许久都没有离开的时候,也难得的都没有出言阻止。

 

监测指标、进出量的记录,管道的检查,从四点左右进来到天光破晓,陆洋一直站着,一刻都没有坐下来过,就连负责护理的两位主管护师,做着定时的雾化吸痰,都让一边看着的陆洋几乎屏住呼吸,紧张焦虑一直紧绷着他的头脑。

 

有创血压血气监测,深静脉置管,输液泵镇痛泵管道,胸腔引流管......一条条通路连接着林远琛的身体,仪器在床边运转,生命仿佛丧失了尊严与光泽,呼吸间的维持都变成了屏幕上一道道波纹和变动着的数字。

 

隔着无菌手套,陆洋一次次地去触摸林远琛的手掌,每一次都带着说不出的恐惧与忧虑。

 

呼吸衰竭,低心排,急性心包压塞,循环衰竭,血容量不足......所有面对过的并发症现在还远远无法排除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漫长。

 

直到整一夜记录的数值全部趋于稳定,术后第一道难关才是闯过。

 

灰蒙蒙的亮光在窗外苏醒,陆洋因为头晕连站立都不稳,被扶到办公台边坐下,手里握着水杯,疲惫快要将他吞没。

 

疼痛是在身上突然炸开的,一记接着一记应该是手掌有力又烫热的触感。

 

不知道是打盹时恍惚间迷糊的回忆,还是他已经累得坐下的那一刻就昏睡入梦了,陆洋只觉得整个人都沉重得很,站不起来,头脑昏沉,意识都在流逝。

 

脸上的温度和触感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无比真实,也或许是对现实的逃避才会让虚无如此逼真可触。

 

可能是之前某一次挨教训的时候,但片段陌生,又不像是记忆里封存过的画面。

 

 

“乱动什么!反省!”

 

林远琛的声音严厉又低沉,听着就像是不准备轻易饶过他,而他正趴在沙发上挨着巴尐掌,如果是梦境,怎么这份痛会这么真实?

 

也许这一天经历的这些才是一场漫长的梦魇吧。

 

也许满目的殷红,不断涌出血液的伤口和后来手术室里的煎熬才是假的。

 

他就像小时候大人说的那样被“鬼压床”了,踢了被子着了凉,或是吃了很多油炸的东西“火气”旺,就会梦到很多平时根本不敢想象的可怕事情。

 

现在被训斥被教育才是真实的,所以掌心不断地盖在囤尐峰,才能疼得他头皮一阵阵发麻。

 

林远琛的左手紧紧地箍着他的手臂,不许他上身再乱动或是敢大着胆子伸手去挡,陆洋挨着不停落下的打,脸上湿滑,泪水不断地如涌注般滴落在沙发上,喉咙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能是他的姿态乖顺,但哭得有些夸张,所以师长才停下了动作。

 

“越来越不像话了,还没打几下呢就哭成这样,手术台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看你到时候连哭都哭不出来!”

 

 

被狠狠地训斥着,但那双手的力量还是温和着把自己扶了起来,可跪在地毯上依然不被允许拉起裤尐子。

 

指腹伴随着厉声斥责,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泪水被轻柔地擦去。

 

目光中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带着一丝遥远与缥缈感的人并不真实,脸庞,轮廓,体温都像是浮在空气里一样。

 

是梦,即便是身在其中,他也终于知道这是梦。

 

然而陆洋就像很久之前做的那样,他伸出手拥抱住了面前的人,带着接受惩罚时的狼狈不堪和酸软得几乎破碎的内心,紧紧地把人拥住。

 

他害怕一松手,这场梦境就会消失。

 

对方或许是有点错愕,没有马上做出反应,但过了一会儿,陆洋还是感觉到了手掌轻轻地抚摸上自己的头,指端伸进潮湿的发丝间揉了揉他的脑袋。

 

“洋洋。”

 

呼唤很轻,甚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洋洋。”

 

 

这不是好兆头!

 

他在这时猛地回想起老家很多迷信的传说和解读。

 

心里突然在这一刻恢复清明,意识也在这一瞬仿佛生生将他拉扯着惊醒,陆洋倏然睁开眼睛,喘着粗气一身冷汗,胸腔内疯狂般剧烈跳动的心脏,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撞击在耳膜,巨大的失重感震颤摇晃了很久,才让他渐渐有踩在地面上的踏实。

 

值班台边,同样忙了一晚的一线值班护士和住院医生都趴在桌子上,利用着仅有的一点空白时间稍稍补一补眠。

 

陆洋匆匆站起身,大腿撞在桌角也像是没有痛觉一样,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和提醒,现在是七点二十五分,大群里发了通报和工作指示,小群里圈了几位心外的主任还有他,告知了一声领导带着敬茶,很快会从PICU那边过来心外了解情况。

 

陆洋来不及回复,急急忙忙就消毒过双手跑进了单间监护室。差点跟刚完成交班前最后一次记录,准备走出来的住院医师撞了个满怀,对方也被陆洋现在脸上的仓惶吓到,连忙说了好几声“没事没事”。

 

一切都依然像他离开前一样平稳安定,而且时间上其实也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心脏也许是因为短时间大起大落的悲喜焦急,还有身体一直负荷透支的工作而隐隐闷痛,陆洋身形摇晃着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眼睛看着床上依然昏睡不醒的人,自己如同脱力一般地瘫软着,肺部缺氧,连呼吸都觉得是勉强。

 

眼睛里的热泪不知道是从何时在眼底弥漫开的,就连蓄满了之后从眼眶里滚落坠下,陆洋都毫无知觉,脸上的潮湿浸润着口罩的边沿,即便身上还罩着无菌服,他还是生怕会有任何造成感染的可能,不敢靠得太近,但本能还是让他忍不住微微前倾着身体凝视着床上的人。

 

隔着手套不知道是多少次触碰到林远琛依然温热,皮肤色泽也保持着正常的手心时,陆洋还是坚持不住了,他皱着眉头闭上眼,仰起头努力地隐忍着汹涌而来,瞬间胀满得像是要淹没眼睛的泪意。

 

林远琛的手指节修长,指端修剪得整齐干净,掌心饱满,这双手无数次在手术台上操控着各种刀械仪器,也同样探查过无数残缺的病变的血肉。从手指到手掌的每一寸神经脉络都灵活又敏感,从手腕连带到手臂都有着极佳的稳定度,病灶也好缺损也好,仿佛一丝一毫都无所遁形。

 

但这双手,现在就像凡人一样被牵挂着是否会失去血色,生怕末梢循环的异常,生怕温度的下降,生怕手指接触到的皮肤变得冰冷发绀。

 

脸庞在低下头的时候,微微地靠近了几分那没有任何生气的指端,林远琛的身上一直以来都有着淡淡的,像是家一样温和的沐浴露混合着洗衣液的气息,但现在萦绕着鼻腔的都是医院被褥上消毒液包裹着药物味道的那种冰冷气味。

 

湿汽缓缓地从眼睛里溢出来,侧脸离着那自然弯曲着的手背其实仅仅分寸之遥,手指关节褶皱的纹路都看得无比清晰。

 

陆洋多想那平时触摸起来就带着温凉的指节,能像梦里一样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拭去,然而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任由眼泪滚滚落下,皱着脸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想把所有的悲切都硬生生吞下,准备回到状态,去科室处理情况。

 

然而,手背的皮肤似乎的确是要比手心凉一些,触感陌生又熟悉。

 

眼前一直没有生气的指端微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抬起,手指关节在他的脸上轻轻地蹭过,泪水沿着褶皱浸湿了纹路。

 

陆洋内心震动,抬起头,林远琛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光明在那一双眼里,慢慢亮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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